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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一个道士

翌日清晨，时一便会跟往常一样，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块走去先生的私塾。教书的王先生，因为这些年教书的缘故，家里也是越发富裕了起来，索性就在自家旁边建造了一间更大的学舍，木桌木椅也置备上了，一切总算是有模有样。不用跟以前一样，每逢下雨天就房屋漏水，小孩子嘛，一看到屋顶漏水了，注意力全都跑到雨水上了，谁还会在乎先生讲的是什么呢！

初春以后，云山镇笼罩在层层的薄雾之下，不但没有挡住行人的视线，而且更为云山镇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。

与往常一样，王先生教完课后，时间已过晌午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私塾都是只授半日的课程。每次放学之后，时一常常会和关虎一同离开。关虎，是时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，也是云山村的猎户关机的儿子。这年头猎户不算吃香，不过每逢初春时节，来自镇子外的世家大族总会派人来云山镇收购一些新鲜的青笋，顺带着会购买一些山中的野味，所以每到这个时候，猎户的家里总算会好过一些。

时一和关虎二人刚刚走到学舍门口，就恰巧碰到一位道士，说是道士也是有些勉强，要不是看见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，头上顶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，估计没人会把他当成一个道士。

这个道士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，虽然脸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，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，腰间别着一个黄色葫芦，右肩后面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。至于跟以往先生所讲的，道士都会佩戴的拂尘、木剑，却是一个都没有。所以，看到这个奇奇怪怪的道士，确实让时一感到一丝的诧异。

不过呢，学舍里大部分学生看见后都不会感到有啥惊讶的，这是因为，在唐国，更为受尊崇的是佛教，相对而言，老百姓平常看见化缘的和尚比较多，道士反而是极少，所以呢，偶尔看见一个少见的道士，老百姓虽然会感到不可思议，但谁也不会去上前求个善缘。

时一看到这个奇怪的道士，心里诧异着，虽然这个道士看起来邋邋遢遢，其貌不扬，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，估计是个苦修的道士吧！

时一路过这个道士身旁的时候，礼貌地鞠了一个躬，问了声好，本想着结个善缘而已。可他却不知道，正是他这无意的一个举动，从此，改变了他的一生，或者说，改变了他原有的生活。

……

“时一啊，刚才那个道士，别的同学都不当回事，你要是想求个善缘，等过两个月，云山寺的主持就带着他的僧徒们下山化缘了。到时候，你去求个善缘不就好了，跟这个人有啥好说的，一看他就是个假道士。”关虎小声对着时一说道，他也是好意，可不是嘛，整个天下都尊崇佛教，这要是被官府看到了，说不得就会用这种事吓唬吓唬老百姓。

“没事，我没打算求缘，只是想着问声好，这不是应该有的礼貌吗？”时一随口说道，但话一说出口，便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尊重关虎，赶紧搂着好兄弟的肩膀，“嘿嘿”一笑着说道:“不提这件事了，我们快走吧！”

关虎呢，自然也不会在意好兄弟的无意之言，于是，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，嬉嬉笑笑地就走开了。

……

殊不知，就在两人走远的时候，那个灰袍道士却转过身来，看到时一和关虎二人模糊的背影，自己也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，接着，便走进了学舍中。

……

学舍里。

如果有学生在这，他就会惊奇地发现，从来一丝不苟的王先生正恭恭敬敬地给那名道士递上一份名单，名单上写的竟然都是学生的名字。“大师啊，这些就是所有学生的名单了，而且我还为您排了名次，都是按照从最优秀的往下排名，您看，这第一个就是林员外家的二公子，林功杰，这孩子啊，诗词歌赋都是所有学生当中最好的”。

道士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，目光随着名单继续往下游动，名单的前几人基本上都是这云山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，不是有权就是有钱，也怪不得王先生会推崇这些人。道士的目光游动到了名单的中间，看见了时一的名字，心中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有趣，便随口问道:，“这个孩子如何？”

王先生一看是时一的名字，心中顿时大失所望，微微地撇了撇嘴，继续恭敬地说道:“这孩子吧，各个方面都很一般，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。”顿了顿，继而笑着问道:“大师，冒昧地问一句，您要这些孩子的名单是？”

道士听到之后，抬起头来，深深地看了王先生一眼，不以为意地随口说道:“都是小事情，小事情，这不是观里缺个打杂的，打算寻个孩子去”。

王先生听了之后，心里直翻白眼，可是在这位大师面前，又不能表现出来，只是心里怀疑道:相信你才怪，要不是前年从你这求了一张驱邪的符，效果确实挺管用的，老子才不帮你呢。不过，话说回来，就算是你们观里找仆役，我可不能让你把前面这些宝贝疙瘩给带走了，不然我可没好果子吃。正想着，王先生灵机一动，便更加谄媚地说道:“大师，那前面这些孩子可不合适，他们从小就娇生惯养的，干不了这些杂活，不过名单后面这些孩子就完全没问题啊！”

老时家的，我可是帮你到这了，我拿了你家的钱，我可没推荐你的孩子去道观里当仆役，我做生意还是公平的。王先生心里想到这，顿时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是讲信用，原本有些小别扭的心思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……

灰袍道士听闻，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位王先生，王先生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他？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从时一这个名字上多看了几眼，越发觉得这个名字真合自己的眼缘。

……

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，灰袍道士就将名单还到了王先生手中。“大师，可有您看中的孩子吗？”王先生还想从旁侧击一下，可是这位灰袍道士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，摇了摇头，意思也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，背着双手正打算离开。

“大师，您看……”王先生一看灰袍道士要离开，赶忙又有些支支吾吾地喊道。

等灰袍道士转过身子，看到王先生一脸的谄媚笑容，“噢，对对对，差点忘了，这是我随手写的一张避鬼驱邪的符，你贴在家中，可保你家中不进邪祟”。灰袍道士说着，从宽大的袖口中，拿出一张黄符，上面有用朱砂写的几句咒语，递给了王先生。

王先生看到这张纸符，像是得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，小心翼翼地接过道士手中的黄色纸符，并露出了一副更加恭敬地样子，心满意足地送灰袍道士离开了学舍。

……

话说，时一和关虎离开学舍以后，关虎依旧回到家中，而时一呢，继续跟以前一样，赶到青竹客栈，跟二叔打声招呼，便进到后院，反正二楼现在不是他能伺候的，所以呢，他也乐得在后院干点小农活。

……

傍晚，时一告别客栈老板和二叔以后，就回到家中，安安心心地跟家人一块吃了个晚饭。时一跟着父亲赶往农田看望庄稼，直到月亮挂上树梢，父子二人才回到家中。由于忙碌了一天，时一躺到床上后没用多久就睡着了，梦里他好像再次变成了一名大侠，背着一柄三尺寒剑，独自走天涯……

……

第三天，也就是到了周末，学舍是不用上课的，但大唐以武力国，强身健体的思想深深地印在每个唐人的心中。

云山镇有个不成名的规矩，每到周末，所有六岁以上的孩子都会到西边校场中跟着一些退伍的老兵，练习一套基础的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，其实不能说是功夫，毕竟没有花样的招式，只能算是增强体魄而已。

天一亮，时一和关虎就赶到了西边校场。此时，校场里已经有差不多三四十个孩子在等着了，这些孩子包括时一关虎二人都是平民百姓的孩子，大户人家的孩子是不屑参与这种事情的，这是因为他们的家族里往往都会供奉着自己的高手，同样地，各家的公子从小就能接受正规的训练，远不是时一他们所能比的。

对于云山镇的老百姓来说，自己的孩子能够接受一些强身健体的训练，各家的父母也都乐意这么做。当然其中还有的好处就是，如果谁家的孩子确实有习武的天赋，就是那种根骨绝佳的武学材料，是有可能被官府看中并加以培养的。

寻常老百姓如果听到谁家的孩子能够进入官府之中，别提有多羡慕了。同样，时家也一直想往这方面发展，可是，同辈里的老大时研已经成为华府书童了，老二时一也不是什么练武奇才，充其量也就是一般的水平，所以呢，全家人一合计，得，还是让时一走文官路线吧，这也刚好符合家里人最初的想法。

虽然全家人都这么想，可是时一自己呢，却常常想着自己能够练就一身武功，满足从小想要行侠仗义的梦想，所以每次来到校场后，时一都会非常认真地学习，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让教头也刮目相看。可奈何时一确实不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，这也让教头一直感到惋惜不已。相反，猎户出身的关虎从小底子就好，加上他又常常跟着他的父亲进山打猎，所以，关虎反而在习武这一块算是出类拔萃。

听说关虎的父亲有意让关虎从军，就等到满足大唐十五从军的年龄，想到这，时一也是为身旁的关虎感到高兴，更多的，也是叹息自己……行侠仗义，刀光剑影的生活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……

不管江湖的生活究竟如何，可在这个年龄阶段的时一看来，那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，多年后，无论他选择了哪条路，但此时此刻，他心里确实是对习武充满了渴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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